第四章:阿姆斯特丹的紫熊

民国二十七年的冬天,顾凌川只身飞过半个地球,落在阿姆斯特丹的雪里。 运河结了薄冰,风车在雾里转,他左手抱儿子,右手拎一只新缝的薰衣草紫熊,敲响云兮租的小阁楼。

门开时,云兮穿着粗呢大衣,鼻尖冻得发红,怀里抱着一摞画板。 顾凌川把熊递过去,哑声用英文念: “To be, or not to be, that is the question——” 云兮没等他念完第十四行,踮脚吻住他,雪粒子落在两人睫毛上化开。

“顾凌川,你终于长大了。” “我一直都很大。” 云兮推他一把,把画板塞进他怀里——紫熊坐在雪地里,脖子上围一条红围巾,像极了当年顾宅后院那只。

“你送我那么多熊,我也还你一只。” “我早就收到了。” “嗯?” “儿子叫熊熊。”

顾凌川吻他后颈,声音闷在围巾里:“小熊想你,有空……回家吧。”情色文学

云兮弯眼笑,雪光映得他像块暖玉。 他想起半年前的洞房花烛夜,自己穿着大红礼服,攥着顾凌川的袖口问: “你早就知道我好了,为何还由着我演?” 顾凌川把儿子交给奶妈,轻声答: “没由着你,我想让你好好歇一歇。往后你想做什么,跟我说。”

于是云兮说想学画。 顾凌川点头。 想去欧洲。 顾凌川点头。 想暂时分开。 顾凌川还是点头。

他想:分开也好,他可以正正经经再追一次,用足心思把人哄回来,补上从前缺的那份甜。

于是每周飞一次,带鲜花,背莎士比亚,学荷兰语骂脏话只为逗云兮笑。 冬天最冷那日,他发情期撞上长途飞行,落地时眼尾红得像雪里开出的玫瑰。 云兮没赶他,替他解领带,指尖发颤: “顾凌川,你冻僵了。” “我热。” 云兮被他按在壁炉前,火光舔着两人影子。 事后云兮蜷在他怀里,声音软得像化开的糖: “其实我没真打算走远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你戴着戒指,没摘过。”

窗外雪停了,运河的冰面映出阁楼暖黄的灯。 云兮把画板翻给他看——最后一页,紫熊坐在黄浦江边,身后是顾宅的桂花树。 画角题了一行小字: “春来时,回家。”

顾凌川吻他指尖的颜料味,低声笑: “东东,春票我买了,三月轮船,直达上海。” 云兮把脸埋进他肩窝,声音闷闷的: “带上熊熊。” “带两只。” “哪两只?” “你和我儿子。”

雪夜的阿姆斯特丹,风车停转,紫熊被塞进行李箱最上层。 云兮想: 原来春天一直就在路上。